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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海之滨,奇异而美丽。在地球的漫长历史中,海滨一直是一处动荡的地方——在这里,波浪猛烈地拍打着陆地;在这里,潮水涌向大陆、退回大海、又再次涌来。严格地说,每***的海岸线,都与前***的海岸线不同!不仅仅是潮水按照它们永恒的节奏进进退退,而且在长时间尺度上,海平面本身也在不停地升降变化。随着冰川的消融或扩展,以及在日益沉重的沉淀载荷之下,深海盆地海底的变迁,海平面也起起落落,或者随着大陆边缘的地壳在拉力和张力的作用下翘曲或者下陷,也会造成海平面的起落。***,被海水淹没的陆地多一些,明天可能会少一些。大海之滨,作为海陆之间的界线,总是难以捉摸、难以定义的。
海滨,具有双重属性,它随着潮流的往复而变动,一时属于陆地,另一时属于海洋。在退潮的时候,海滨体验陆地世界严酷的***环境——暴露在冷热、风雨和骄阳之下。涨潮时,海滨是一个水的世界,暂时沉浸在开阔的大海之中。
只有***坚韧、***具有适应性的生物,才能生存在一个如此多变的地带。然而,高低潮线之间的地带,充满了植物和动物。在海滨这个艰难的世界中,表现出惊人的坚韧性;它们活力充溢、占据了几乎所有可以想到的生态位置。我们可以看惮它们覆盖了潮间带的岩石;它们半隐蔽地深入了岩石的孔洞缝隙,或者躲在巉岩之下,或者藏在潮湿、黑暗的海滨洞窟之中。在目光不及之处,心不在焉的观察者们,会说“那里没有生物”。但其实,就位于沙滩之下——位于沙下的洞穴、隧道和缝隙之中。掘入坚硬的岩石,钻进泥炭和黏土。它们覆盖了海藻的叶片或者漂浮的木杆,或者龙虾坚硬的几丁质外壳。以渺小的形态生存,它们如一层菌膜,覆盖在一块岩石或者码头桩子的表面;它们如球形的原生动物,细比针尖,在海水表面闪闪发光;它们犹如极微小的小人国里的生物,畅游于砂粒之间的黑暗水潭之中。
海滨是一个古老的世界。自从有了大地与海洋,就有了这个水陆相接之地。这个世界鲜活地保持着生物的创生、激荡着不停不休的能量。我每一次踏入这个世界,都会感悟到的美妙和的深层意蕴,感受到之间交织的错综复杂的网络,通过网络,彼此相连,并与环境密切相关。
在我对海滨的思绪中,有一个地方因其表现出的精致的美妙,而占有突出的地位。这是一汪隐匿于洞中的水潭,平时,这个洞被海水所淹没,一年当中只有海潮降落到***低,以至低于水潭时,人们才能在这难得的短时间内看见它。也许正因如此,它获得了某种特殊的美。我选好这样一个低潮的时机,希望能够一窥水潭的奥妙。根据推算,潮水将在清晨退下去。
我知道,如果不刮西北风、远处的风暴不再掀起惊涛骇浪进行干扰,海平面就会落得比水潭的入口还低。
夜里,突然下了几场预示天气不妙的阵雨,一阵阵碎沙般的雨点抛洒到屋顶上。清晨我向外眺望,只见天空笼罩着灰蒙蒙的曙光,太阳还没有升起。水和天一片暗淡。一轮明月挂在海湾对面西面的天空,月下灰暗的一线就是远方的海滨——八月的满月把海潮吸得很低,低到那与人世隔离的海洋世界的门槛。在我观望的时候,一只海鸥飞过云杉。呼之欲出的太阳把海鸥的腹部映成粉色。***的天气,终将是晴朗的。
后来,当我站在高于海潮的水潭入口附近的时候,四周已叔红色的晨光。从我立脚的峭岩底部,被青苔覆盖的一块礁石伸向大海的深处。海水拍击着礁石周围,水藻上下左右地飘动,像皮革般滑溜光亮。
凸现的礁石,正是通往隐藏的小洞和洞中水潭的路径。偶尔地,一阵强于其他波涛的浪涌,悠然地漫过礁石的边缘,在岩壁上拍成水沫。不过,这种浪涌之间的时间足以让我踏上礁石,一窥那仙境般的水潭——那平时不露面、露面也很短暂的水潭。
于是,我跪在那海藻铺成的湿漉漉的地毯上,回望黑暗的洞穴,黑洞的底部就是那浅浅的一汪海水。
洞的底部距离顶部只有几英寸,构成了一面天造明镜,洞顶上的一切生物都倒映在底下纹丝不动的水中。
在清明如镜的水面之下,铺着碧绿的海绵。洞顶上一片片灰色的海蛸闪闪发光,一堆堆软珊瑚的聚落披着淡淡的杏黄色。就在我朝洞里探望时,从洞顶上挂下一只小海星,悬在一根***细的线上,或许是通过它的一只管足而悬着。它向下接触到自己的倒影。多么精致的画面!仿佛那不是一只海星,而是一对海星。水中倒影之美,清澈的水潭本身之美,这都是些转眼即逝的事物所体现的强烈而动人心扉的美丽——海水一旦漫过小洞,这种美便不复存在了。
每次走进大潮低潮区这个神奇地带,我都要寻找那海滨生物中***精致美丽的花朵——这些花朵并非植物,而是动物。它们就绽放在那海洋的入口处。在那美丽的童话般的洞穴里,我并没有失望。洞顶上高挂着的是筒螅悬垂着的花朵,淡粉色、带花边,像银莲花一般纤弱。这儿的生物如此精致,好像它们是不真实的!它们的美,太脆弱,以至于似乎不能生存在有破碎性力量的世界里。然而,这里生物的每一处细节又各有其功能,每一根茎、每一个水螅体、每一只花瓣状的触手,都是为了处理生存的现实问题而塑成的。我知道它们只是为回归大海的怀抱而等待着——等待着退潮的那一刻。然后,在奔涌的急流中,在汹涌的海浪中,在来潮的压力下,这些花朵精美的长触手将充满生机。它们会在它们纤细的茎上摇晃,它们的长触手扫动着回流的海水,在其中寻找生活所需的一切。
所以,在那令人着迷的海洋入口,占据我内心的,已远离了那一个小时之前我离开的陆地世界。黄昏时分,在佐治亚州海滨的大海滩上,来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的偏远感,以不同的方尸走向了我。我曾在日落之后,行走在远处湿润又闪闪发亮的沙滩上,走到海水退潮时的***边缘。回首望去,目光穿过广袤的沙洲,上面交织着蜿蜒的、积满水的冲沟,以及随处可见的、潮汐留下的浅池;我充分意识惮尽管潮间带被大海短暂而又有规律地抛弃,但它总是被涨潮的海水再次收复。在那低潮区的边缘,海滩及其上的陆地提示物,似乎很遥远。***能听到的便是那风之声、海之音和鸟之鸣;还有一阵风掠过水面、海水滑过沙面,以及浪头落下的声音。沙洲因鸟儿而骚动起来,持续地传来北美鹬的叫声。其中的一只北美鹬,站在水边,发出大声的、迫切的呼喊;远处的海滩上传来回应,于是这两只鸟便彼此飞向对番合二为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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